没上映就被抵制，她气笑了多少观众？

10月下半旬，电影院终于要热闹起来了。

甜茶的《沙丘》，娄烨的《兰心大剧院》，还有许鞍华的《第一炉香》。

目前来看，电影《第一炉香》，无疑是其中槽点最大的。

从选角开始被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，但没想到，这次观众还能看到比选角更雷的——营销。

这些天，我的微博和朋友圈，都被第一炉香官微发出来的一系列宣传文案、视频给刷屏了。

能有多咯噔？

给大家看看其中一则视频。

就这宣传及配乐，你可能完全想象不到，这是一部由张爱玲小说改编，王安忆编剧，杜可风摄影，坂本龙一做音乐总监的年度巨制。

网友：“张爱玲+许鞍华+王安忆+杜可风+坂本龙一，最后成了《前任3》”

尤其是张迷们，直接祭出了这张图：

究竟是片方想不开，还是想反其道而行？

01

张爱玲变《前任3》，她被抵制冤不冤？

从电影宣布演员阵容开始，这部凝聚了顶级幕后制作的电影就不被看好。

张爱玲的葛薇龙：

“她的脸是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，现在，这一类的“粉扑子脸”是过了时了。她的眼睛长而媚，双眼皮的深痕，直扫入鬓角里去。纤瘦的鼻子，肥圆的小嘴。也许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，但是，惟其因为这呆滞，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。”

张爱玲的乔琪乔：

他比周吉婕还要没血色，连嘴唇都是苍白的，和石膏像一般。在那黑压压的眉毛与睫毛底下，眼睛像风吹过的早稻田，时而露出稻子下的水的青光，一闪，又暗了下去了。人是高个子，也生得停匀，可是身上衣服穿得那么服贴、随便，使人忘记了他的身体的存在。

主演马思纯和彭于晏，过于敦实硬朗正气憨厚，和张爱玲笔下的人物可以说毫无关系。

老早，这电影就被形容为《第一炉钢》，两个革命同志大炼钢铁奔小康的故事。现在更多的宣传物料出来之后，《悲伤逆流成河之骆驼祥子》似乎显得更为贴切。

抛开原著剧情，看到这对cp，你会想到马思纯是为情所困，在淋浴间痛哭流涕，然后一气之下去报了个健身房私教课的悲情少女。彭于晏像是能拉五吨煤炼钢，炼完还可以去健身房兼职，嘱咐她：“自己健身很难的，建议你报我的课”。

两个人在一起约会，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法语，而不是聊聊今天的健身计划，以及碳水和蛋白质摄入量是多少。

选角倒也忍了，更可怕的是片方对电影和原著的阐述。

在片方的营销下，张爱玲变成了安妮宝贝，变成了饶雪漫，变成了郭敬明。

诸如这样的文案被疯狂输送到各种营销的短视频里：

“他看起来很幸福，可是给他幸福的人不是我”

“不联系不是难事，不想念才是”

“这个秋天，有海浪，有微风，唯独没有你”

“我只是假装想走，你却真的没有挽留”

“衣服上还留着你的味道，可是你再也不会爱我了”

“我都知道，我只是不知道我为什么固执地爱他”

不仅有这类文案，还利用现有的电影预告素材，剪出了一系列土味短视频。

什么女孩假装要走，男孩在车里低下了头，女孩崩溃大哭。

女孩看到心爱的男孩和别的女孩约会，心痛得转过了头，独自哭泣。

……

张爱玲看了，可能会气活过来。

这还不止是宣发的锅，电影《第一炉香》的Slogan是：“尽一切，爱一人”。

而上映时间21.10.22，片方宣传，这是“爱你是爱而不得”的谐音。

坚决要把卑微疼痛文学进行到底。

除了片方的营销文案，就连演员们的表演心得，也仿佛误入了中学生青春疼痛文学的片场。

在精致海报的加持下，你感觉这是一个华丽的电影，包裹着一群人的无病呻吟。

究竟演员们对于张爱玲的理解有多少，很难说。

反倒是和马思纯一直以来的人设非常相符。

02

别傻了，读懂张爱玲的人有多少？

论《第一炉香》的制作，片方可谓下了血本。

导演许鞍华（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）；

编剧王安忆（被誉为“当代张爱玲”）；

摄影杜可风（王家卫御用摄影）；

配乐坂本龙一（奥斯卡最佳原创配乐）；

服装和田惠美（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）；

录音杜笃之（戛纳最佳技术奖）；

剪辑邝志良（八届金像奖最佳剪辑）；

一众主角配角，都是当红明星。

片子成品如何，最关键当然是导演。

许鞍华爱张爱玲，但却并不那么适合拍张爱玲。

在《第一炉香》之前，她已经拍出了《倾城之恋》《半生缘》以及话剧《金锁记》。

拍摄于1984年的《倾城之恋》，选角就被诟病不符合原著神采，即便有老片滤镜，最终的豆瓣评分也只有6.8.

小说里范柳原是油嘴滑舌的浪荡公子，白流苏是白净倔强又娇滴滴的落魄千金，两个高手情场斗法，互相勾引。

但周润发的范柳原，太像要掏出枪惩黑除恶的英雄，而缪骞人的白流苏，则一副黯淡苦相。

这两个人凑在一起，像极了上海滩大佬调戏出生悲苦的良家妇女。

许鞍华承认自己拍《倾城之恋》的失败。

吸取经验之后，1997年，许鞍华找来黎明、吴倩莲、梅艳芳、葛优演的《半生缘》就好多了。

选角上无可挑剔。

吴倩莲是素净刚烈的顾曼桢，梅艳芳是勾人魂魄的舞女顾曼璐，黎明是温润怯懦的沈世钧，葛优是像老鼠一样的祝鸿才。

尤其是吴倩莲和梅艳芳，眉眼非常相似，但气质完全不同。

马思纯在演员请就位也演过《半生缘》里，曼帧和世钧久别重逢的一幕。

她微微仰头，哭得投入，播音腔颤抖着念“世钧，我们回不去了”，沉浸在了曼帧想爱又不能在一起的爱情悲剧里。

很符合她对作品的理解：爱而不得，曼帧不够勇敢。

但1997年吴倩莲和黎明的《半生缘》完全不同。

吴倩莲说到“世钧，我们回不去了”，没有痛哭流涕，而是松开手，淡淡的一个别头，不敢看对方。

眼泪流干，哀莫大于心死。

这是在小心触碰女性悲剧命运的伤疤，而不是简单的爱而不得。

各大影评人对这版《半生缘》好评多出在选角和演员的表演上，对于张爱玲的“神韵”还是有所欠缺。

张爱玲小说是文学界的“大ip”，也是很多导演想碰却不好碰的题材，即便形似容易，神似也难。

近些年出现的张爱玲翻拍，大概率是要把她气活的程度，蒋欣刘嘉玲的“丫头教”版《半生缘》，豆瓣评分只有3.0，片方大概早早知道下场，赶紧把片名给改了。

观众唯一认可翻拍张爱玲的导演，大概只有李安。

《色戒》从选角到故事都无可挑剔。

千里挑一的汤唯，形神兼备。

一张六边形的脸，女学生扮情妇撩汉奸，笨拙感展现微妙。

更难得的是，张爱玲的狠绝，被李安用另一种结局呈现了出来。

原著里的王佳芝，白爱一场，牺牲是个笑话，易先生毫无留恋继续花天酒地，把她早早抛诸脑后。

而李安至少还让易先生留下了对王佳芝的念想，这念想，是一抹柔情，同样也是折磨。

但，大多数人对于张爱玲的理解，到不了狠绝冷冽又悲凉的境地。

多数人可能就像马思纯一样，记住了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摘抄出来的“张爱玲语录”。

把一个看透情欲与人性的女作家，变成了心智只停留在中学阶段的疼痛青春文学写手，把张爱玲作品等同为爱情小说，把张爱玲笔下的人物等同于为爱卑微的弱女子。

虽然张爱玲的书往往排在畅销书的前列，每年都会被中学生大学生列入必读清单。

但事实上，真正读过读懂张爱玲的，其实比大家想象中少很多。

大概，附庸风雅是人之本性，不需要读书和思考，只读点语录沾一点名人的光，就让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最划算，和打卡行为别无二致。

片方想必也很懂这一点。

03

国产电影，对观众有多不自信？

很多人痛心疾首，明明是最好的原著和幕后团队，宣传的时候却变成了大家最熟悉的抖音烂片，完全拉低了档次。

但片方甚至导演，又怎么会不知道呢？

作为文艺片导演，许鞍华曾经拍《天水围的日与夜》《桃姐》这些小人物为主角的文艺片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。

现在，她已经开始向《前任3》吸取养分，思考“卖座”这条道路了。

这次的《第一炉香》，究竟是资本所迫，还是她玩性大发真的想扩大受众市场，在电影出来之前，还不好完全下定论。

他们都不傻，从电影《第一炉香》的营销就可以看出，基本上就是打定主意放弃原著党，转而面向没有看过张爱玲的人群了。

毕竟，后者才是大多数。

现在看看第一炉香的营销有多成功呢？不仅播放量点赞量超高，还收割了一波网友真情实感的留言。

在国产爱情片市场，“前任式”套路，“疼痛爱情”一直是屡试不爽的主力军，从营销开始就下足了马力。

从《前任3》到《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》，再到今年的《你的婚礼》，几乎都用“在电影院怀念前任”、“爱而不得”的噱头，企图收割一波观众“自我感动”的廉价眼泪。

极小的成本，咯噔的故事情节，加上铺天盖地的疼痛营销，随随便便就能收割好几亿甚至10亿+的票房。

每一次都被嘲，但每一次都可以成功。

年轻观众走进电影院看爱情片，要么是为了缅怀旧爱流一把眼泪，要么就是纯粹找个地方约会。

2018~2019年的跨年夜，独立电影导演毕赣的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上映，被宣传成为年轻男女浪漫“一吻跨年”的约会电影。

彼时，一大波小视频，配上“你打算什么时候，去见那个超级超级想见的人啊”文案独白，把这部片的预售票房拱到了1.5亿。

结果把一大堆不属于文艺片受众的人骗去电影院，看了两个小时吃苹果的闷片。

来细数一下观众走进电影院看爱情片的动力：

缅怀“前任”，哭一哭曾经的爱情；

有仪式感，找个地方约会；

爱而不得，拥抱被爱情伤害的自己。

这，大概就是大家对国产爱情片的所有想象了。

当你想到国内最好的爱情片，已经记不得《蓝宇》，记不得《甜蜜蜜》，记不得《色戒》，取而代之的，是一系列《前任3》及其代餐。

被高票房捧起来的爱情，是疼痛与自我感动。

片方出此下策，无疑是不相信市场，也不再相信观众审美的结果。